玲珑四犯

【巍澜】晚婚8

*Warning*

 

  • 写哪算哪,说坑就坑

  • 架空,非ABO

  • 本章极其无聊,假大空毒鸡汤,就是一点我自己的绮念

  • 以及,开坑的时候想着随时跑路就没太在意,今天看到有小天使提出来,所以还是要说明一下:本文是一个医疗AU,但是我本身不具备任何医疗知识,所以文内提到的所有专业相关内容不具任何参考性。后文我也尽量避开专业内容,以免误导大家

  • 谢谢看完它的你们



赵云澜的一片心。

楚恕之话说到一半停了,他没有侃侃而谈的癖好,不像这会正讨论的这位正主。不仅仅是楚恕之,所有人都在精神层面上对赵云澜赵医生的求学生涯心存疑惑。他们广泛认为赵云澜仿佛大学读的不是临床医学,而是传统表演,主修单口相声,二专业双簧,选修评书,自学三句半,全身上下能凑出一台曲艺杂谈。而楚恕之和他不仅是体格上,行为举止上也俨然是两个极端。

话音戛然而止,要是寻常人撞上此等说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的,多半要着急上火。可郭长城到底不能算是个寻常人,他怂得一点儿也不寻常。

寻常人做事都还有个一而再,再而三,三而竭。可他不,用不上后头再二再三,只刚刚前头那点不轻不重的絮叨,就已经提前读完了他所有冲动冒进的蓄力条。甚至话都还没说完,他就已经后悔自己秃噜嘴了,怎么这么随随便便地在背后指责领导呢?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台词的全方位立体声回放,压根儿没听明白楚恕之说了什么,更不用追问下文。

而他既没有和楚恕之搭话从而岔开话题的脑子,也没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胆子,只好身体力行的演了一出名为坐如针毡的哑剧。

楚恕之这会儿看他,除了心底磐石无转移的怒其不争,还情真意切地开始觉得这小孩儿有些意思。他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善意的有趣,而是基于人的劣根性。他虽然在行径放浪风流薄幸这件事上对赵云澜拍马难及,可剖开皮囊挖心掏肺,论其本性,赵云澜的小打小闹和他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。

他自认是个恶人,从不啻于暴露自己恶性的一面。人向来如此,对于弱小,要是弱小一时,那必然是标榜物竞天择然后嘲弄欺辱。可这个人要是弱小地从一而终,反而还会让别人觉得有趣,从而声称是性情中人。

“赵云澜平时没少凶你吧。”

他用的是陈述语气,一点疑问的意思也没有。郭长城立刻抬起头,哪怕磕磕绊绊地,也回答着:“没、没有。老师他不凶的,平时对我很照顾。”

楚恕之笑了笑,这话他敢说,也得叫人敢信。他和赵云澜做了这么多年酒肉朋友,还能不清楚他什么脾气?他毫不客气地拆台:“行了,他人也不在,你替他维护形象干什么。”郭长城又蔫儿了,楚恕之看他丧眉搭眼的,实在觉得有趣。兔子急了还咬人呢,这么大一大小伙子,怎么就能孬成这样儿了?

郭长城声音闷闷的:“赵医生和其他医生其实人都很好,但是我笨……我就是笨啊,我给科里添麻烦,过来还给你和红姐添麻烦。我什么也不会……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去干别的工作的,读书的时候,我成绩就不好,老师总说‘现在我放你一条生路,以后你当了医生,谁放病人一条生路啊?’他说的是对的……”

青年人坐在那儿,他低着头,哪怕是喋喋不休地发泄,也仍然绞着手里压缩饼干包装的一角,内敛地紧张,木讷地羞涩。话既然开了头,他索性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,一股脑儿地,把油门当刹车踩了,“我干嘛要自告奋勇来呢,谁来都比我强……”

“我听赵云澜说,你是自己要求要来的?”

“嗯……所以赵医生对我很照顾的,这么重要的一个事情,也让我来了。”

“你是不是觉得,这是一件特伟大,特荣誉的事儿?”楚恕之扭头看他,只看见身边人脑袋上一个小小的旋。小孩儿低着头,脊梁上像压着千斤担,生死道义叠着自我谴责。他的声音细弱,像是能被风吹跑了一样,“是啊……这本来就是,特别伟大,特别荣誉的一件事情啊。”

“你是不是觉得,你是来救人于水火之中,来劫生渡死,力挽狂澜,切身实际地去大医精诚的?”

郭长城点了点头,他真心实意地:“我可能不行,但是我们来,不就是救人性命于水火之中的吗?我们治病救人,从生死线上把人往回拉,尽所有的人力精力物力,这就是大医精诚啊。”说到这些,他又有些奋勇,“我笨,不行,可是我觉得楚哥你和红姐,就是这样啊。我们当医生的,不就是为了救每一个病人的性命……”

他被语气里的激昂带动,抬头去看楚恕之,一下看见楚恕之冰冷的眼睛。他的神情太嘲讽,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玩笑,郭长城下意识地,立刻就闭了嘴,复又低下头。他软言软语:“抱歉啊楚哥……我是不是太大声了……”

“抬头。”

郭长城像是没听明白,垂着脑袋一动不动。

“我叫你抬头,看着我。”

语气过于严肃,郭长城哪儿敢违逆,他抬起头,楚恕之仍然是冰冷的表情:“知道赵云澜为什么安排你来吗?”

“不是我……我自己要求来……来的吗。”郭长城试图笑了笑来缓和气氛,但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,他只好问:“为、为什么?”

“因为你蠢。不许低头!看着我!”楚恕之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,他看见郭长城恨不得绷紧了每一根神经,用尽了十二万分的力气,让自己没再低下头去。

他这可笑的顺从和坚定。

楚恕之盯着他的眼睛: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医生,到了医院,进了临床,上了手术台,穿了白大褂,就是救死扶伤的?觉得我们应该尽所有的努力,只要有哪怕一点可能,也要抢救到最后一分钟。”

郭长城觉得疑惑:“难道不是吗?”

楚恕之冷冷地勾起一个笑:“你来这几天,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蠢?有的人明明你再快一点,用药再准一点,自己会得再多一点,你就能救他。在医院里这几个月,见过我们给放弃治疗的吧?见过家里不给钱强行拉回去的吧?见过下午还好好儿的,早上再查房就没了的吧?怀疑自己当医生的目的和价值吧?觉得好像不应该是这么回事儿吧?”

郭长城不吱声了。

楚恕之说的这些,他一句也不敢答。

因为他说得都是对的,纸上得来终觉浅,这么多年他在学校里所学到的所有的知识,他培养出来所有的信念,他对于这个职业的理想和观点,全都在真正进入医院之后,收到了剧烈的打击。他很多次对于上级医生的行为而感到不解,且不能苟同。那些家属和家属之间,家属和病人之间,病人和病人之间,病人和医生之间,病人和生死之间,医生和生死之间。

道德之间。

生与死之间。

多得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事情。

“不是你蠢,郭长城,我告诉你,纯粹就是无能为力,你挽救不了死亡。”

他言语如锤,重重落下,丝毫不考虑委婉不委婉。“所有刚毕业的小兔崽子都跟你一个样,觉得自己是来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,恨不能把大医精诚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。随时准备抛头颅洒热血,只要人不死,就拼死也要救。”

小孩儿像是有点懵,一张脸看上去有些可怜。楚恕之想起刚刚他低头哈腰的样子,好像他从来都是这样习惯低头,头发看上去软得像敷料的棉花扯开了之后拉出的丝。老话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软,可不是么,楚恕之想起他自己给自己背了千斤的重量,庸人自扰。

思及至此,楚恕之心底那点作恶的欲望翻腾而上,要彻底的在这个乖宝宝优等生面前打破他所有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。

他知道赵云澜的初衷,像这样憨厚木讷的人,心里揣着一包热血,是在这条道上卯足了劲儿往前冲的。他们是过来人,知道前面有千山万水,有枪林弹雨,有南墙也有黄河。赵云澜也是这么一路跌跌爬爬过来的,人都是如此,看着好像离开家之后独自生活就是长大。而学校却始终是一层透明的象牙塔,你隔着玻璃对这个社会雾里看花,无限地贴近,也无限地看清,但始终隔着一层。

因为这一层,才有年少冲动,才有心比天高。

总要有这一着,社会也好,领导也罢,有这一击,敲碎最后这一层,让你从孩童的躯壳里真正脱身,受尽折磨,终于变成一个大人。

只不过对于医生,这一着,是生死。

而郭长城这样的人,越是懦弱毫无原则,越是容易在一条道上走到黑,不惧疼痛,所以不知规避。赵云澜吃过苦中苦,他比同龄人,甚至是比他还要大一些的人都能更早的看见前面的千难万险。人轮回而生,说来说去,无外乎也就是那些。他有看透阴阳的命,自然不缺看透生死的眼。

所以才要把这个小孩儿放到这里来。

放到受了灾的山区,到最艰难困苦的条件下,被命运无常嘲弄,被天地无情击垮。让他被无数生死摆上一道,明白他们作为医生,也就是普通人。

如果没有这一击,他只是在工作里去看去听,在日复一日的似是而非里,他最终会站在意识的分岔路口,自我消磨,自我怀疑。那对他事业上的人格培养没有任何的好处,甚至可能彻底把他击溃。

赵云澜曾经有个同事就是如此,主攻肝胆外,一路读到博士后,还带移植项目。在常年面对移植体排斥死亡之后,彻底拿不了手术刀,之后改行了。

人这一辈子,有四件事不能太执着。

一是长久、二是是非、三是善恶、四是生死。

这些东西,课本没有,老师没教,也就是赵云澜的一片良苦用心。

楚恕之冷言冷语,说得明明白白。他知道赵云澜什么意思,他向来不喜欢对别人指点来去,懒得掺和别人的只言片语,更何况是横插一脚别人的人生。赵云澜从来信奉个人自有个人的活法,除了爹妈掺和了前半生,谁也没权利主宰谁的后半辈子。

在至情至性的人情维系上,赵云澜其实薄凉冷静地可怕。他推这小孩儿一把已经是仁至义尽,他尽自己的力把他弄到这儿来,剩下的,就是让他自己悟。

楚恕之就是见不得这点温吞,非要撕扯开了,血淋淋地给他看。

医生这个职业里见不得人的事儿,无可奈何的事儿,他见得太多了,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小孩儿会是什么反应。

而郭长城怔怔的,他点了点头,他其实听明白了。

然后他朝楚恕之笑了笑:“我就说赵医生很照顾我。”

楚恕之突然觉得自己是在浪费口舌,他问郭长城:“我刚刚说的你听明白没有?”

“我听明白了啊。”这一回他看着楚恕之:“我知道楚哥你的意思,但尽管这样,我也还是要当医生啊。”他笑了,手指头搓揉着压缩饼干包装的一角,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:“楚哥你和我说这些,你肯定也是懂的。赵医生肯定也懂,你们都懂,可你们还是在医院里,在当医生啊。”

他像是从没害怕过一样。

“我知道当医生特别苦,有这里不好那里不好,可是总是要有人来当的。”

刀山火海万丈深渊,总要有人砥砺前行。无数的人前赴后继,大抵就是这个民族上下五千年流传的原因。

赵云澜躺在床上接到了电话,他有些不情不愿:“我说老楚,这么晚了,你在前线艰苦奋斗还不歇着,打电话给我干嘛?视察工作啊?”

那头楚恕之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:“赵云澜,你为什么选了这个小东西?”

“哎哟,我听你这意思,是突然对人家感兴趣了?”赵云澜一边拿人开涮,一边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。楚恕之声音平平:“别胡说。”

“那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了。”

“你差遣他过来,不就是为了提点他吗,我今天帮你提点过了。”

“嚯,我可谢谢你啊,你没把人孩子吓着吧?这小兔崽子胆儿小,你可悠着点。”

“你这么提点他,打算留你们科室啊?”楚恕之没放弃问话,赵云澜那头像是点了支烟,半晌回答:“怎么可能?就他这点能耐,话都说不利索,还能留在我们科?婆婆儿媳妇遇上妈,这种千古难题我都不敢掺和。这小孩儿,我估计,以后搞内科的多。有耐心,沉得住气。”

“怎么想起来帮他?”

“其他人以后都有可能改行,他不可能。他这性格,硕士读完出来实习,成了笑柄又回去读书,这要是我,这工作不行的,再读肯定换个专业。他还是学了医,基本上,以后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命了。别的人干个五年十年,觉得不行还能改行,这小子不能。也是命,刚好遇上这事儿,别的人想要还没有。他既然在我这儿,那就是我的人,能教的,还是教吧,权当积德了。”赵云澜缓缓道来,末了没忘了问:“你不是对人家,有什么想法吧?”

“滚。”

这一回楚恕之言简意赅,回到了一贯的画风里去,赵云澜嘚嘚瑟瑟:“滚之前问个事儿,你们还得待几天啊?七月半赶得回吗?”

楚恕之想了想,说:“七月半?回不去。”

“成,明白,那我回去和老太太说,祝红不回了。这感情好,祝红也不会,又少操心一张嘴的饭。”

七月半这种日子,赵云澜是从来不出门的,他不止不出门,连带着七月半前后两天一起都不出门。自打进了医院之后就开始了,医院里都已经习惯了,到后面几年,假条儿都不用他提前写,直接到时候就先把假给他排了。

祝红不在,林静这一回也不在,他爸妈据说是千里迢迢回祖上第多少代的埋骨地去祭祀,顺道带上林静一起去把七月半的纸给烧了。林静不在家,只好提前打电话给赵云澜,叫他去拿重新做好的檀香。之前做的那一批赵云澜已经快用完了,特殊时期保命要紧,赵云澜挂了电话就去找林静拿东西。

回程时赵云澜路过职工宿舍,沈巍现在正住在那儿。

赵云澜顺便就拐了进去,虽然沈巍七月半肯定不会去老太太那儿,但他还是想上去问问他的安排。也就是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儿,但赵云澜站在门口想,他就是想他了。

职工宿舍半新不旧,夏天楼道里泛着一点儿潮气。赵云澜敲了好一会儿门,才等到里面应门。他站在门外嘀嘀咕咕,不知道沈巍在里头做什么。

沈巍没想到他这会儿会来,拧开门举着手有些无措。他站着,举着手能看见手指头上挨的全是锡箔纸的颜色,赵云澜两步跨进去,顺手带上门:“你叠锡箔呢?”

沈巍跟在他身后,依旧茫然失措,好半晌应了一声嗯。

赵云澜走进去,阳台上摆了一张凳子,旁边一个瓦楞箱子,里面堆了浅浅一层锡箔叠好的元宝,和几个红纸袋。为着七月半,沈巍应该是在叠元宝。这东西有讲究,老人说是要在太阳底下叠,没照过亮的,或者是受过潮的,烧下去之后都收不到。再讲究一些的,自家烧的元宝都该是小辈叠,子女叠给父母先辈,要是平辈或是长辈叠的,烧下去也是要收不到的。

沈巍站在那儿,赵云澜故作轻松地开口:“我就知道你七月半不回家吃饭,幸好没叫咱妈带你的饭。哎你给叔叔烧纸用不用捎两瓶儿酒啊?”沈巍朝他轻轻笑了笑:“不用。”

赵云澜靠在一边,看他弯腰往红纸袋里数元宝。

装好的袋子要用牙签把口别起来,他别好了两个,还有两个剩下的红纸袋。赵云澜随嘴问了一句:“那什么……你去给叔叔烧纸,那阿姨呢?”

沈巍头都不抬,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:“死了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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